何度でも君に恋をする(後)
推開玻璃門,在鈴鐺清脆的送客音後佐野万次郎輕撥了下修剪俐落的中分黑髮,昨天與松野千冬分別過後獨自一人想了很久,隔天上午便筆直地往千堂敦實習的街邊理髮廳前進,恰巧在少年完成店前打掃時出聲打了招呼。 曾經在夜晚的神社時聽武道提起的某個未來的自己似乎就是這個髮型,藉著一時興起的衝動以及覺悟,万次郎跨上CB250T,帶著淡笑往花垣武道的老家前進。 按下電鈴,來應門的是親切的武道媽媽,似乎對万次郎突然改變造型一時之間感到疑惑,但很快地在招呼下認出少年。遞出了提前買好的禮盒,幾聲寒暄後順利地站到掛有「タケミチ」門牌的房門前,輕敲了兩下門後並沒有等主人應准便開門走了進去。 「武小道——出去兜風吧!」 「哇!哇!」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帶給少年不少驚嚇,指尖的拼圖彈落到地上滾進了床下,「請問你是哪位!?」 「佐野万次郎,通稱Mikey,今天開始是第三次成為你的ダチ的人。」 與其說是自我介紹不如說也太唯我獨尊!? 花垣武道暗自心想,才想講些什麼反駁的話,對上那雙似曾相識的黑瞳、愣了一下後大聲地「啊」了聲,「你是昨天千冬的朋友!」但怎麼突然換造型還闖入我家啊?媽媽太鬆懈了吧怎麼可以放不認識的人進門…… 「太失禮了吧,我們可是認識了很久,是武小道單方面忘記我。」好絕情啊,我很受傷。 故作無辜地噘起嘴碎念,換來武道反射的道歉讓万次郎忍不住笑出聲,走進房內帶上門、微微瞇起眼拉近了距離,幾乎快要貼在一起的唇瓣以及凝滯的空氣,武道大氣不敢喘、兩眼直怔看上去有些呆。 「嘛、但也不是你的錯,這次就網開一面饒你一次!」 「太不講理了吧……」還沒頭沒尾的,「佐野君剛剛說第三次是什麼意思?我忘記你?」 「Mikey。」 「嘿?」 「叫我Mikey。」 「唔、那……Mikey君?」琉璃色的眼底滑過一絲疑惑不安,佐野万次郎滿意地一笑、拉開距離坐到了擺著未完成拼圖小桌旁,拾起一塊隨意安在空處。 「武小道不是準備上大學了嗎?我是你未來的室友。今天約好要去看合租屋,結果你很會挑時間的把我忘記了。」說著半真半假的謊言,即便狡猾但這三年來的關係若要從頭開始算未免也太不公平,開點金手指應該是能夠被允許的吧? ※ 「所以你就直接開始跟Mikey君同居了嗎!」 手中的聖代湯匙落到了桌上,響亮的碰撞聲引來周遭的注目,松野千冬抽了幾張衛生紙擦拭灑出的糖水,一邊想著眼前的自家搭檔究竟還能多沒防備心。 「武小道……你沒問題嗎?」 「千冬跟八戒太誇張了啦,而且是合租也不是同居。」 不不不、怎麼想都是你太誇張了。誰會直接答應剛認識的人住在一起啊?雖然嚴格來說你們也不算是剛認識就是。 所有的吐槽在千冬與八戒的眼神交換後嚥下,武道將最後的果汁飲盡,口袋的手機震動完美算準了時機提醒自己該準備離開。在離去之前身後的兩個朋友還不忘提醒自己該多點警覺、發生了什麼就立刻聯絡他們。 走出餐廳騎上停在一旁的淑女腳踏車,依照約定的內容前往今後要長居的合租屋,夏日的艷陽毫不留情地照射在皮膚上,連撫過的熱風都帶了點黏膩。 將腳踏車停入社區停車場,乾淨帶了點先進感的區域讓武道忍不住再度驚呼,雖然在入住前就先與万次郎來看過一次屋況,但說真的正式搬入的不真實感卻重得令人無法忽視。 按下電梯按鈕抵達五樓,最邊間的大門敞開、估計是還在準備將剩下的行李搬入吧。武道加快了移動的腳步,在餘三步之遙撞見兩個意外的身影從屋內走出---- 「イヌピーくん、ココくん!」 「唷、花垣,我們正打算出發去把你接來,結果你先出現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啊、是來幫忙的嗎?不好意思還這麼麻煩你們……」 「不麻煩,是ココ說要來送關於你的報告……」 聽見關鍵字的九井倉皇地轉過頭,試圖用唇語告知乾不要繼續說下去,但那雙碧綠色明顯沒有讀懂兒時玩伴的意思,九井嘖了聲:「對啊沒錯我們是被Mikey叫來幫忙的,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下次見囉。」 來不及攔下九井一和乾青宗,乾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被摀著嘴強行脫離了現場,武道抓了抓頭髮看向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兩人,突然「咚」地一聲身旁的大門就這樣關上,抖了下後默默地掏出口袋裡的新鑰匙,插入後轉開、一進門便是蹲踞在玄關的万次郎笑臉盈盈地看著自己。 「Mikey君午安。」 「哼——武小道先站到外面,再給你一次機會。」 「機會……?哇!」 再度關上的大門讓人摸不著頭緒,就如同這幾週佐野万次郎帶給自己的感覺,武道呢喃著困擾、爾後才再次將門轉開。 「……我回來了?」 「回家的招呼會用疑問結尾的大概也只有武小道了吧。」哈哈地笑出聲,万次郎緩緩站起、伸出手將明明打了招呼卻還站在門外的少年一把拉進門,「歡迎回家!」 咚咚。 霎那間流過的暖意被推進心底,下意識地將手搭在万次郎的肩上,興許是過於意外的舉動讓對方大吃一驚,映著自己的這雙眼似乎將視線又放得更深遠些,武道抽了抽鼻子,一陣酸澀襲上後眼淚啪啦啪啦地奪眶而出。 「武小道!?」 模糊的視界裡是万次郎有些慌張的神情,武道發現自己無法停止流淚,一些片段在腦袋裡高速閃過,熟悉的、陌生的。 ——全都是佐野万次郎。 ※ 安穩的生活持續了近乎半年,大一生的課業壓力不到繁重、在閒暇之餘武道給自己找了份出租錄影帶店的打工。總覺得待在這個空間有種微妙的安心感,雖然身為職場前輩的長谷川小姐嚴肅得有些可怕,但並不是壞人。 同居人——佐野万次郎——前陣子剛離開家裡開的道場,現在正在九井一以及乾青宗共同經營的摩托車店工作,也許說來失禮、但確實很難想像那個任性又有點小孩子脾氣的万次郎在其他不認識的人手下工作啊……破格的領袖魅力讓人難以忽視。 思及此忍不住笑出聲,將最後一疊錄影帶歸位,在店長的提醒下打卡下班。 冬日的晚風在踏出暖氣房的瞬間竄進衣服的縫隙,武道整了整圍巾將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布料裡,才準備踏上回家的路途卻被一聲喊住。 上前搭話的是最近常來光顧的常客,像是挑好的時機地總在武道下班的時間點前後出現在店鋪,原先還只是正常的商品詢問,或許是看武道格外耐心的語氣,便開始裝熟地詢問著個人隱私的問題。 心底「唔哇」了聲,想趕緊裝作沒聽到的轉身就跑,下一秒對方像是提前察覺念頭,箭步上前捉住了來不及收進口袋的右手。 瞬間的肢體接觸令人皺眉,但念在對方姑且是常客又是同性,武道尷尬地打了招呼,卻再也甩不開纏人的問候以及邀約。 「不好意思,我現在下班了……恕我失陪。」 「等等嘛——我猜花垣君應該還沒吃晚餐,所以我訂了間餐廳還是高級包廂,賞個臉跟我吃飯吧。」 好纏人!這隻手到底什麼時候要放開! 在店旁拉扯可能會引起喧鬧,武道忍著不悅想繼續口頭勸說,殊不知對方更變本加厲地想拖走自己,在下定決心打算大聲喝止前,一陣向後的作用力讓自己撞進有些結實的懷裡,抬頭一看、是今天休假的佐野万次郎。 「這傢伙是誰?」 「他是、店裡的常客……」 聞言哼了聲,將武道拉往身後而自己向前走了兩步,突來的魄力將周遭原本就不高的氣溫強行壓下冰點,對方幾乎要站不住腳、在下一秒直直地吃了來自万次郎的一拳。 當街打人的舉動引來了周圍的竊竊私語,万次郎攢起對方的領口,豎直的貓瞳滿帶殺意:「下次再隨便碰武小道就不只這樣了。」 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默的空氣讓花垣武道一時半刻不知道該先道謝還是說點別的,隱約感覺万次郎生著不具名的氣,等離開了相對吵雜的商圈後、踏入社區的瞬間武道悄悄地拉住了万次郎的衣角。 「Mikey君,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嗯。」 「……雖然不確定是發生了什麼,但你在生氣嗎?」 「沒有啊。」 即答。語氣裡的溫度明顯比平常還要低,這麼明顯的謊撒的這麼乾脆,反倒讓武道很彆扭。回想了下剛剛是不是還有發生什麼會觸發佐野万次郎雷點的事情,卻完全摸不著頭緒。 「如果是我做了什麼讓Mikey君不開心的事,我先道歉。」 「哈?武小道為什麼要道歉?我明明說了沒有吧。」 焦躁和稍稍拔高的音調完整出賣了自己,万次郎嘆了口氣,幾乎是用盡全力想將無名火藏在花垣武道看不到的角落。 「這就是生氣了吧!」 「好囉嗦啊有沒有生氣很重要嗎?再說我發火的對象又不是你。」 「Mikey君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講,我們不是住在同個屋簷下嗎!我也想知道你的感受!」 爭執的聲音盤踞在中庭,万次郎沒再接話,突然沉默下來讓武道緊張了一把,伸出手抓著對方肩膀讓不知何時低下頭的男人看向自己,月光也照不透的混濁裡是錯愕的自己,武道愣了愣,看著万次郎輕輕地揮開自己的手。 在那之後,佐野万次郎沒有跟著上樓,在停車場重新發動愛車駛向老家,任由自己也說不清的思緒在寒風中散亂。 最後還是沒能壓制住自己的獨佔慾,明明與花垣武道約定好了這雙手今後要拿來守護重要的事物,卻先是失控地揍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客人。更讓自己無力的是,這雙手再一次地推開了花垣武道。 倒在老家的床鋪上輾轉難眠,就這樣落荒而逃的舉動肯定讓對方很受傷吧。 翻開手機存有的對方的班表,確定了明天的下班時刻後決定重新整頓好心情好好道歉,佐野万次郎才終於於晨曦之際將自己投入短暫的睡夢中。 提著方才順路在車站前的蛋糕店買的剛出爐的新商品,万次郎反覆思忖著道歉的話語,不擅長低頭的自己鮮少有向人低聲下氣的時候,但自己很清楚昨晚發生的事情全都是自己一時的怯弱以及無端的怒火。 自動門彈開後強烈的溫度差讓他鬆了鬆裹得嚴實的圍巾,距離花垣武道的下班時間還有五分鐘,也許在和店長打過照面後能夠被提前放行吧。瞥見正巧站在櫃台內整理資料的少年,万次郎湊上前,搶在武道發話之前先遞出了作為賠禮的蛋糕。 「武小道,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彆扭地抓了抓臉頰,愧疚的黑曜石重新對上那雙剔透的藍,「我絕對不是在生你的氣,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但遞出的蛋糕並沒有被接下,万次郎心底有些慌張,表面上還是盡可能地維持穩重,確實也想過花垣武道也許不會這麼快接受道歉,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對方包容自己的不講理,要在這個時候一次報復回來也不為過。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是不是認錯人了?」 強烈的既視感讓人心臟落拍,倏然想起半年前九井一交給自己的罕病資料,記載的內容過於天方夜譚所以只被自己當作是其中一種可能的參考。明明是只有喜歡上自己才會觸發的記憶障害,怎麼可能在昨天大吵一架後就忘得一乾二淨。 但花垣武道的眼睛永遠不會對自己說謊,佐野万次郎艱難的撇過頭,即便是曾經體驗過的打擊、再次駕到時仍是過於刻骨銘心的疼。 就連被討厭的權力都沒有,花垣武道究竟還要對自己多寬容? 咬著牙搔了搔腦袋,万次郎擅自越過櫃台閘門,在武道錯愕得出聲制止時用力地牽起那雙拯救過自己的手,「我就收下你的挑戰,不論會被忘記多少次,我都要讓武小道重新喜歡上我!」 ※ 花垣武道並不是淺眠的人。 嚴格來說,常常睡得深沉並且做著各種曲折離奇的怪夢。 好比在夜晚的廢棄保齡球場碎裂的落地窗前和白髮的少年聊天、好比在異國的廢墟瓦礫堆上看著黑髮的少年牽起自己的手說著好溫暖……族繁不及備載的夢境有時會添上一絲刺激,群眾互毆、高高舉起的拳頭,綁著紅色背帶的粉金髮少年遠遠朝自己走來給予一個輕而柔的擁抱。 有時候甚至會在這份熟悉感下濕了眼眶醒來,爾後坐在床上好一陣子沒能緩過神。 與自己分租住處的男人叫做佐野万次郎,似乎認識自己好久好久了。 輾轉從各方嘴裡以及万次郎極少提及的情報裡得知,自己罹患了關於記憶方面的奇怪病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將佐野万次郎完全忘記、而這個人又會不計其數地讓自己重新認識他。 即便心底對對方感到抱歉,但想想這份愧疚將會在某個時間點連同記憶一起消逝,花垣武道就難受的無法自恃。 結束了起床盥洗後走入飯廳,簡單的三層吐司以及字條,武道輕輕勾起了笑容、拉開椅子在悄然無聲的一人空間進食。 大學畢業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隨意滑著智慧型手機,點開手機相簿裡全是自己沒有印象的雙人合照,但看著就會興起幸福感、所以武道並不排斥將這些陌生納入腦袋中。最近開始會翻閱聊天室的紀錄,片段的內容在隔著幾個月就會再用些許違和的方式重新開啟,估計這就是記憶障害的證明吧。 嚥下最後一口麵包,給自己倒了杯冰牛奶後收拾了餐桌,看著冰箱上掛著的家事輪班,展開一天的忙碌。 『今天被一虎、三谷還有帕約去喝一杯,會晚點到家』 「了解!回家請小心,啊、喝酒後請不要騎車哦!」 『(貓貓貼圖)』 『武小道不用等我,累了就直接熄燈吧,我有帶鑰匙』 「Mikey君終於記得帶鑰匙了好欣慰啊~」 『敢損我啊武小道』 「(柴犬害羞貼圖)」 會心一笑地放下手機,從側躺沙發的動作抽身,躺了整個晚上的骨頭舒展後啪啪作響,武道抓了抓壓得變形的黑髮,忍不住打起呵欠。 平常這個時候都是兩人窩在客廳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電視傳來的綜藝節目效果聲在格外寧靜的屋子裡也不免添上一絲違和,順手切掉了螢幕、卻反而是將空間弄得更孤寂。重新倒回沙發,前天才被另一個屋主換過燈泡的吊燈有些刺眼,武道瞇了瞇眼,在閃爍的朦朧裡回想著心底緊緊上鎖打不開的箱子。 『Mikey君是很怕寂寞的人吧。』 有幾次機會藉著打掃的名義偷偷潛進對方的房間,還記得第一次見識到房內景象的自己震撼得幾乎可以說有些後悔。 住在這裡的時間少說也有好幾年,房間卻空得比旅館飯店還誇張,最低限度的床、桌子、衣櫃,掛在牆上被熨燙得平整的特攻服,除此之外幾乎沒有更多個人物品。生活感低落到令武道說不出話,隨後瞥見床上唯一顯眼的存在。 是那條偶爾會跟晚起的万次郎一同出現在餐桌前的小毯子。 四角都被咬得破破爛爛的,也有不少破洞以及脫線。想起曾在大學選修課聽過的人類心理觀察,戀物是某種依賴的象徵、有時也是反應對象填補不安及空虛的手段。 就算佐野万次郎不講,花垣武道也很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絕對超越一般朋友。 要說是羈絆或許不夠準確,每當那雙黑得不見底卻隱約閃著光亮的同眸看向自己,心跳總會快上幾分、卻又不想從這份真摯裡逃開,自己的性格說不上勇敢、但唯獨在佐野万次郎面前他無法放手,潛意識裡總有股聲音這樣說著。 劇烈的碰撞聲從玄關傳來,花垣武道從睡夢中驚醒、一個沒注意摔下了沙發,吃痛地揉了揉著地的手肘,慌慌張張地衝向大門。 癱坐在廊邊的佐野万次郎滿身酒味,敞開的大門前是正揉著太陽穴的三谷隆,在見到武道時打了招呼:「抱歉,沒拉住Mikey,讓他喝多了。」雖然大部分原因是一虎起的鬨。 「三谷君不用道歉的!才要謝謝你這麼晚了還送Mikey君回來。」 連忙要對方別放心上,三谷輕嘆了口氣後拍了拍武道的肩膀,「這傢伙其實……」淡紫色的眸子瞥了眼意識恍惚的万次郎,「算了、還是由本人自己開口比較好。那我就先離開了,晚安武小道。」 送走了三谷後武道轉身蹲下,手拄著下巴看著倚靠在鞋櫃旁半夢半醒的万次郎,突然大膽地伸出手戳了戳被酒氣渡上一層粉嫩的臉頰,得到了含糊不清的語囈,嘻笑出聲。 「歡迎回來,Mikey君。」 難得遇見同居人無防備的一面,武道側過身半扛起万次郎,一瞬間踉蹌的腳步急忙站穩,感嘆著自己的力氣實在不及這個人的一半,但還是努力地將彼此送回客廳。 放下軟綿無力的万次郎,伸手撥了撥散落在額前以及眉間的黑色髮絲,試著喚了幾聲但始終得不到回應,武道無奈地勾起嘴角、正打算起身給對方倒杯水,霎那間的拉力將自己撂倒,反射地緊閉上眼準備迎接疼痛的衝擊,卻沒想到背部直擊的是柔軟的沙發。 怔神地抬眸看向壟罩自己的黑影,雙手被壓制在兩側,除了啤酒味之外還有股淡淡的梅香,甜膩的印象才與對方稍微掛上鉤。腦袋還在吃力地消化不過一秒間發生的事情,琉璃色的眼眨了眨,深沉的漩渦將自己捲了進去,逐漸升高的體溫從對方的手心傳來,貼近的氣息混沌了思緒,輕瞇起眼、帶著酒味的吻落到了唇瓣上。 「我喜歡你,武小道。」 近乎氣音的告解著藏在心底的情感,像蜜一樣甜卻又摻著苦味,溫熱的液體落到了臉頰上,武道傻傻地看著万次郎的眼眶流下淚水,明明是甜蜜的告白卻同時帶著難以察覺的絕望,箝制自己的雙手鬆開,從空隙鑽入輕輕擁住了花垣武道。 「Mikey君……喜歡我嗎?」 「嗯。」 「這樣啊……」 「抱歉。」 「我想聽除了道歉之外的話啊,Mikey君既然喜歡我的話應該可以講些別的。」 該講什麼呢?明明這些話明天你就會忘記了。 收緊了擁抱的力道,將臉埋進武道的頸間,淡淡的同款沐浴乳香味以及屬於花垣武道的味道,認識十二年都沒有改變的溫度。 悶悶地吐了口氣換來敏感的顫抖,像是不滿又像是對無力的控訴,輕咬對方的頸側、卻意外地沒有被推開。藉著酒意大膽放蕩的啄起那片美好,耳邊是被壓抑的輕聲呻吟,像得到了鼓勵般變本加厲,留下了更加明顯的齒痕。 「武小道明天就會忘了這些事情,又丟下我去好遠的地方了啊。」 十年的記憶長跑,不斷重複讓你喜歡上我,再重複體驗失去你。 這份不甘全刻在心上,但也清楚這都不是你的過錯。 「所以最後就讓我任性一次,稍微喜歡上我吧。」 ——吶、武小道。 ※ 窗邊灑進來的陽光總算喚醒了熟睡的人,從迷茫的意識裡回過神,先襲來的是宿醉的餘韻,痛苦地嗚咽了聲、皺著眉撐起身體。一陣涼意促使他低下頭,滑落的被單恰好地蓋住了下身,除此之外是寸縷不掛。 佐野万次郎可不記得自己有裸睡的習慣。 盡力回想失去意識前的事情,過於片段的記憶拼拼湊湊,瞬間興起的不安讓他緩緩將視線掃了一圈房內,最後僵硬地停在只穿著上衣坐在床緣的男人身上。 簡直是目前為止最糟糕的展開。 感知到了万次郎的清醒,武道側過身,無言的琉璃色裡映著面有難色的万次郎,頸間盡是無法忽視的斑斑紅點,他看著對方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整頓好心情後開口。 「武小道……早安。關於昨天發生的事情、」 「草莓牛奶。」 「……嘿?」 「說好不能裝蒜的,這個仇我可是好好記著要找Mikey君討呢。」 那天在河堤約定好的,被你喝掉的草莓牛奶要找未來的你拿回來。 漾著笑容的眼角帶著淚水,不知道究竟是背著光的無法直視還是過於深刻的話語。 即便腦袋無法馬上意會、身體也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伸手將花垣武道拉入懷裡,不斷加速的心跳全敲在對方的耳畔,無法克制全身的顫抖,佐野万次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花垣武道上所有的脆弱有多麼難以想像的龐大。 「武小道、讓我等太久了……」 微帶哽咽的責怪讓武道嘿嘿笑了兩聲,雙手環上腰際,安撫似地收緊了擁抱。 「好像有很多話該對你說,但果然還是先說『我回來了』沒錯吧。」 「你這個迷路十年的蠢蛋……」 「這樣說也太過分了吧!」 久別重逢的場面最後在互相的抱怨下落幕,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可以調侃天上天下的總長,花垣武道沒有客氣地回虧「Mikey君明明也是個愛哭鬼」,万次郎無法反駁、但自尊心高漲不滿地捏了捏武道的臉頰,換來對方一陣梨花帶淚。 放肆逕自掀起武道身著的襯衫,底下果不其然全是自己標上的印記,但由於記憶過於模糊,幾乎拼湊不出那些帶有腥羶色的情事。 ——況且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奪走了武小道的第一次,好後悔啊。 從黑瞳裡讀出了佐野万次郎的情緒,花垣武道漲紅了臉、輕輕抓了抓臉頰:「其實昨天Mikey君途中就突然睡著了,大概是酒喝太多了吧……」還有解開褲頭時因為酒力的關係沒能如願站起還鬧了一小陣彆扭……果然後面這些先不要說好了。 語帶保留地抿了抿嘴,突然撲上的衝擊讓武道驚呼一聲,與昨晚似曾相似的情景二度上演,只不過那雙黑曜石涵蓋更多無法抗拒,他反射地嚥了嚥口水。 「武小道、我喜歡你。」 無法細數究竟說過多少次的告白,但每當脫口而出時的幸福感都是與日俱增的加速膨脹。 「不論多少次我都會再次喜歡上你,万次郎。」 END. |
2022/03/10 あさ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