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火黑,相伴一生的他們。
有心論
人的一生能夠活多久呢? 生、老、病、死,說到底人類終究和世間萬物一般,即使認為自己是高等生物,最後仍逃不掉凋零的結果。 還記得從小,父母親就給自己灌輸生命的概念。黑子還記得他第一次捉到一隻蝴蝶,興沖沖地跑到母親身邊,而母親卻只是透著那股溫柔的微笑輕輕地將黑子小小的手打開,蝴蝶就這樣向天空飛去。還小的自己不解,但也沒有露出一般孩子的脾氣大吵大鬧,『既然媽媽會這樣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吧。』心底這樣想著,靜靜地等待母親開口。 「小哲,你喜歡蝴蝶嗎?」年幼的黑子點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為什麼呢?」 「蝴蝶先生很漂亮!翅膀大大的又會飛,我也想要和牠一樣!」 「是啊,小哲一定也可以變得像蝴蝶先生一樣的…….」 ※ 靜靜地倚在躺椅上,午後的陽光和煦,最近幾週不知不覺養起了行光合作用的習慣。 黑子慢條斯理地翻起了前幾天無意間發現的舊相簿。蒼白的雙手在陽光普照下顯得更加透明,從室內往外頭看,就像是乘著光線下凡的妖精。 相本裡藏的是他一生的寶物,若要說這一世自己獲得了什麼的話,他想答案就在這本回憶中。照片因為年久的關係外框顯得有些泛黃,有的照片甚至因為受潮而起了皺褶,黑子輕輕將之一一撫平,動作極度緩慢,像是在回憶著、照顧著所有記憶的欠片。 裏頭有張天天都會看到的照片,因為別具紀念價值的關係,黑子記得青峰還特地拿去相館要老闆洗一張解析度最清晰,之後還拿去裱框掛在客廳的牆壁上。 ※ 「將、將──快看,本大爺買了這個!」一到家連聲『我回來了』都沒有說的青峰急急忙忙地衝進客廳,搞得像是發生大地震通知避難一樣,原本坐在沙發上看著小說及籃球比賽的兩人望向男人,定睛一看好不容易才看到青峰手中提著的袋子。 「相機……?」 「果然還是哲聰明!笨蛋神你看你整個人都驚呆了。」湊到兩人的中間,一屁股將火神撞開擠在中間,本來想抱怨的火神還是吞下了這口怨氣,調整三人都可以舒適的位置後關掉電視。 「家裡有數位相機了吧……慢著你怎麼那麼多錢可以買單眼?」 「我可是為了我們三個的將來省下了好幾個月的小麻衣啊!」 「……那種東西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戒掉啊。」 在一陣混亂的對話下相機逐漸組裝成型,青峰像是要出門郊遊的孩子一樣興奮,止不住的耀眼笑容一瞬間讓黑子看失了神,聽到青峰的叫喚後才收回神智。 「總之,我們來拍照吧!」 「「什麼?」」 「嘛……只是突然覺得應該留點念嘛,雖然每天住在一個屋簷下但總覺得還是少了點那個感覺……」青峰抓抓臉,實在不善言語的他努力在腦中架築合適的單詞和句子,「反正先拍再說啦!」 就這樣,為了滿足暴君的要求,兩人只好乖乖入鏡,三個大男人擠在沙發上,青峰將相機設定為讀秒拍攝,這樣就算沒有第四個人也能為他們三個留下一張最完美的回憶。 黑子被兩人擠到了中間的位置,火神只是靦腆地朝黑子露了一個微笑,拍了拍他的腦袋。即便已經交往了這麼久,但在黑子的眼裡,兩人依然還是那個純真的大男孩。 ※ 明明感覺還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事,轉眼間三人都白了頭髮。 不久前火神調侃著最早冒出魚尾紋的青峰。 不久前青峰嘲笑著火神逐漸發白的分岔眉。 而黑子總是笑著用他那雙早已沒什麼力氣、皺巴巴的手拍拍他們倆個的腦袋,「青峰君和火神君真是典型的活到老吵到老呢。」 是啊,他們最終還是邁入這個階段了。常人說的人生最後的一個階段,審視這一生做過的大小事,瘋狂的、認真的、拼命的、真心的。 年貌無法挽留,但這些回憶卻不曾消逝。 或許是上了年紀的關係,黑子這段時間總坐在這兒,微微前後搖擺著搖椅,聆聽風的聲音、品嘗陽光的溫暖。然後他會不斷反覆閱覽著這本相簿,用手指撫過每一張回憶、微瞇起眼回想著拍攝前發生的點點滴滴,抑或者造就每張照片的原因。 說這是念舊,他不否認。但最重要的,黑子從不覺得邁入年老是壞事,至少他和他的光們一路平安地走到了人生旅途的終點前。途中三人也沒有得到什麼重大的疾病,甚至連得病率最高的癡呆症都沒有,這就足以讓黑子謝天謝地。 他突然想起,年幼時和母親的蝴蝶的話題。 「媽媽,我已經不想再當蝴蝶先生了。」用著細微的聲音對空氣說著,之後的那句話隨著風送走,飄向遠方。 ※ 喀擦。 思緒在快門切下的那一刻被拉了回來,青峰拿過相機查看剛才拍的照片,火神和黑子也湊近,三個人擠在小小的螢幕前。還好自己的雙眼本來就不是很有神,方才有些發呆的現象在照片上並看不太出來。 「啊,我想到了。」一藍一紅的目光轉到青峰臉上,「這就是所謂的全家福吧!」 ※ 「黑子,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做什麼,害我們兩個找不到你。」高大的身影將側邊的陽光遮住,一雙大手就像年輕時候一樣,揉了揉自己漸漸發白的藍髮。 「火神君,我們三個來拍個照吧。」 致過去的自己,我們一家現在過得非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