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寝入り
花垣武道從夢境中轉醒。 下意識地發出了嗚咽、艱難地從側臥轉到正面,骨頭劈哩趴啦鬆了開,忍不住感嘆再過幾年準備邁入三十歲的身體竟然能夠如此緊繃。打了個呵欠將視線投向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才發現一旁的浴室門縫透著光,安靜的寢室內依稀還能夠聽見水聲。 剛醒來還有些混沌的腦袋努力地從記憶中挖找著戀人先前報備的正確的抵家時間,整整早了半天的驚喜讓武道直坐起身,卻在腳尖碰到地毯的瞬間想起些什麼,默默地再將身子蜷回被窩。 ※ 約定了最晚會在白色情人節當天趕回家,出發的當天早晨還在玄關角力了好一陣子、佐野万次郎才願意乖乖和前來接送的三途春千夜走。 「哈……我不想去了。好幾天見不到武小道而且北海道好冷,乾脆把這個合約取消吧。」就著玄關一階的高度差將自己埋在武道的胸前,嘟著嘴呢喃著任性的話語,一旁的三途試圖緩頰,並在万次郎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射殺了好幾次花垣武道。 面對戀人的依戀以及戀人部下無形的恐怖威嚇,武道的思緒有那麼幾秒想起在某個未來的廢棄大樓裡被對方槍口指著腦袋的壓迫,嚥了口口水後輕輕拍了万次郎的肩膀:「Mikey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這樣會造成公司大家的困擾的。」所以先忍忍吧? 聞言的万次郎哼了口氣,鬆開了緊環著武道的雙手,對著站在外頭的三途比了個示意轉身的手勢。在聽見皮鞋清晰的踏步聲後,不給任何反應時間地拉過了武道、迫使對方屈身靠近,在那雙湛藍色的眸子寫滿驚訝之前堵住了才準備出聲的嘴。 一下一下地親啄在軟唇上,微弱的悶哼摻了蜜,滿足地以舌頭滑過唇峰,最後有些不饜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既然武小道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再勉為其難的努力一下吧。」 ——但等到情人節當天,武小道一整天的時間都是我的。 「吶♡」 「……路上、小心。」 在玄關的大門闔上的霎那間對上了那雙滿溢著佔有的黑曜石,「喀咚」一聲後花垣武道深吸了一口氣,將原本就自然捲的頭髮揉得更加凌亂,手指擦過紅得發燙的耳朵,瞇起眼對著無人的空間小聲地罵了聲「狡猾鬼」。 ※ 側臥著身子面向背對浴室的那一面,腦袋轟隆隆的全塞滿了那句湊道耳邊刻意壓低嗓音、半帶著氣音的約定,攢緊被單弄出了皺褶,弄不清楚究竟是時值深夜的妄想連篇還是在意識後逐漸放大的水聲迴盪。 總之、在Mikey君洗完澡之前趕快睡著吧。 即便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對任何事有逃跑的念頭,甚至曾經在滿揣著肅殺之氣的對方面前挺身面對,但現在是特殊情況。太害羞了啊……這份才剛明晰起來的情感,就連佐野万次郎的每個日常碰觸、在成為戀人前刻意拉近的朋友以上的距離,都突然變得讓人難以自恃。 有什麼問題就都等睡一覺起來再面對吧、嗯! 輕閉上眼將腦內的羊群趕過圍欄,戛然而止的水聲伴隨蓮蓬頭歸位的細微碰撞,武道嚥下口水、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那些羊們也在起跳的瞬間絆到圍欄慘摔、緊揪的最後一絲睡意就這樣隨著草原上的風離去。 思索著要不就直接醒來、大方的迎接回家的戀人吧。在心裡做好倒數讀秒的準備後,浴室的門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推了開,明明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那份熱氣,完美錯過了起床時機的花垣武道內心吶喊著彼此偏偏這時候如此沒有默契。 若是現在醒來就是明擺著過度剛好的尷尬,大概會被玩心大起的前暴走族總長抓著揶揄好一陣子吧。接著會說『武小道是醒來很久在等我出來囉?』搭配著那張標緻的臉龐、漾著得意和小孩子捉弄喜歡的人一樣特有的壞笑……腦袋的畫面感有夠清楚的。 近乎無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從磁磚一路踏上地毯,昏暗的室內被點起了亮度最低的小夜燈,床的另一側沒多幾便乘載了男人的重量,指尖輕輕敲在觸控螢幕上的細微聲響、最後落到了床頭的小桌上。 微幅度地伸展了剛被沖走疲倦的四肢,轉過頭、純黑色的眸子打量著背對著自己的身軀,掀起被單鑽了進去,刻意放慢速度的緩緩貼近,還騰著熱氣的右手悄悄勾起寬大的衣襬,食指滑過腰際、過於輕柔的動作靈巧地擦過所有可能的敏感點,摩娑過的肌膚老實地起了疙瘩。 指尖溜過的觸感以及相較剛沐浴出來的自己還要低上一些的溫度,万次郎貓瞳微瞇、像是對於武道的溫度難得的比自己低上一些這件事感到愉悅,又挪了幾下身子湊得更近,平常總是自己基於安全感縮在對方懷裡入睡,現在這樣高上一些的高度令人覺得新鮮。 刻意呼出的熱氣灑落在後頸間,手指順著腰部線條一路往上游移、壞心地在中途收手,一陣一陣沒能忍住的顫抖早就暴露了當事人意識清醒的事實,但看著花垣武道堅持裝睡,佐野万次郎也沒打算這麼快拆穿他。 身後的男人突然收起了攻勢,雖然疑惑但稍微鬆了口氣,微微鬆開緊咬的下唇、一邊祈禱著剛剛不禁意流露出的細微呻吟沒被對方捕捉,被撩撥的逐漸發熱的身體以及某個無法明述的部位隨之升溫,過於貼近的距離和時不時落在肌膚表面的呼息都讓人無法不浮想聯翩。 腦袋剩下的理智飄到了還血氣方剛的那個年紀時的回憶,佐野万次郎總是這樣,巧妙的拿捏著距離感,在朋友與在這之上更加緊密關係的線上遊走,總在讓人興起誤會的前一刻退回安全區,偶爾多想、卻在快要打壞平衡時拽回。 究竟是體貼還是奸詐呢? 收回放遠的思緒,只有兩人的獨處空間、同一張被榻、昇華成伴侶的關係。再怎麼說都與當初不一樣了,卻又這樣擅自勾起火苗再突然全盤抽身,花垣武道微微地感到有些不滿,才想做點什麼小舉動讓佐野万次郎錯愕一把,卻沒料到這段歇停只是中場休息。 幾乎是零距離地貼在頸側,万次郎瞬間的大力吸氣讓武道僵直了身體,即便不是第一次遭受對方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那酥麻的感覺也從來沒被習慣。反射地抬手摀住了嘴,微微縮起的身體沒意外地被對方所察覺,突然貼在股溝處的炙熱下身隔著布料都能明確感受到慾求,重新攀上腰際的不再只是幾根指頭,極具佔有的一掌掐住、有些捏疼卻帶著無法明言的快感。 所有的主導權全都被收攏在佐野万次郎手裡,但即使在慾望與理智拉扯的大海中央載浮載沉,花垣武道仍沒忘記剛剛的不滿。 悄悄地弓起身子,有些笨拙地輕扭起腰、試圖讓抵在臀部以及尾椎之間的鼓漲承受更多刺激,果不其然那一瞬間的遲疑全反應在突然停下的動作上。雖然沒能直接看到對方表情很可惜,但這點小動作仍讓武道忍不住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哼哼、每次都被Mikey君玩弄在手掌心,這次終於換我反擊了吧!』 莫名的好勝心在心底盤旋,卻沒想過自己的舉動可能會演變成星火燎原。 「哼——」 低鳴的喉間震動隨著緊貼的肌膚傳導,万次郎意味深長地長哼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原打算點到為止、自己再去廁所解決需求,殊不知眼前的男人主動擊出了加時延長賽,那麼就這樣順水推舟應該不過分吧? 鬆開了掐著腰部的力道,有些發紅的指印痕跡停留在上頭,右手越過武道的身側移動到褲頭,連著內褲一併往下拉了幾分,也許是突然暴衝的進展導致武道一時間忘記自己還在裝睡的狀態,大力的一震以及反射縮起的腿、伴隨著驚呼,可万次郎沒打算就此罷休,手掌逗留在小腹上、意有所指的按壓。 「唔、嗯……」沒能忍住輕微呻吟,過多的性暗示以及羞恥全都竄上心頭,「等、Mikey君……」終於放棄抵抗地出聲阻止,豈料對方像是沒有聽見一樣,非但沒停下動作,反而更加得寸進尺地向下朝著恥部逼近。 太熱了、腦袋要糊成一片了。 擠不出更多力氣應對佐野万次郎的動作,在幾乎手掌即將碰上鼓起的帳篷的那一刻,又突然地轉換了動線,沿著鼠蹊部一路滑回腰際。 疑惑地「嘿欸?」了聲,接著頸間傳來的刺痛感以及吸吮、最後故意發出響亮的「啾」的親吻。 「都是武小道先裝睡,可不能全怪我啊。」 「……Mikey君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嗯——你在床上打呵欠的時候?」 「那不就是一開始嗎!」而且那時候你在浴室裡吧?通靈嗎! 默默地轉過身面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執行惡作劇計畫的戀人,花垣武道有些委屈又惱怒地對上那雙黑曜石,在琉璃上打轉的淚水含著不同的情緒,最後嘆了氣,伸手將散在万次郎面前的粉金色髮絲稍稍撥了開。 「歡迎回來、Mikey君。」 每次都弄錯了事情發展的順序,就跟兩人從以前到現在一起未曾變過。 簡單的四個字緩緩地流進心裡,在照不進光的黑暗中循著只為花垣武道開啟的、點亮整路的微光。伸手擦掉武道掛在眼角的淚水:「不知道是誰要我別給下屬添麻煩,結果才一回來就哭,真是的。」 「就算是我也會有感到孤單的時候啊。」胡亂地抹了抹眼睛,「結果Mikey君卻像個色大叔一樣突然就摸上來。」 「嘿——武小道膽子變大了嘛?」單手夾住武道的兩邊臉頰,有些滑稽的面容讓万次郎輕笑出聲,「你想怎麼死?」 「等等、唔、Mikey君!」急忙道歉也無法掙脫箝制,慌張地擺手要万次郎冷靜些,在總算對方總算鬆開了手,才打算將變形的臉頰揉回原形,傾身湊上的黑影、以及四目相交的剎那在那雙深邃的瞳眸裡清楚地看見自己。 鼻間淡淡的體香混著同款沐浴乳,平靜如海的吻在幾次交互試探後越加大膽,嘖嘖的水聲在被摀住的耳道裡無限放大,努力地在短暫万次郎給予的空隙裡汲取空氣,順勢翻身後被正面壓倒在床上。 在夜燈下明明滅滅的貓瞳間的光芒添上了幾分危險,在手掌重新摸上胸口時,圈上手腕的手帶著些微的勸阻,万次郎輕輕皺眉,才想說些什麼時卻是武道率先開口。 「Mikey君剛剛還沒有回應我吧。」 沒想到會有和之前的立場相反的一天,佐野万次郎忍不住笑了出來——花垣武道總是能對他造成出奇不意的攻擊。 「我回來了、武小道。」 END. 後話 「啊、這次回來我帶了禮物!」興沖沖地跳下床也不在意自己身上一絲不掛,被折騰得只能癱在床上的武道則是艱難地爬向床緣,趴臥著等待佐野万次郎的歸來。第二次打了呵欠,劇烈運動後興起的睏意不容小覷,沒忍住打起小盹、連口水都來不及嚥下的流到了床上。 從客廳折回來時武道已經擅自滑進了夢鄉,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竟然就能即刻入睡,万次郎默默地蹲了下來,端詳著那張沒什麼睡像的臉,伸出手戳了戳又捏了捏、也不見轉醒的跡象。 嘟起嘴有些不滿,拿起了方才從外頭拿進來的小盒子,裏頭躺著簡單低調的戒指。 雖然想看花垣武道接收到這份大禮時哭得唏哩花啦的樣子,但清醒後嚇得大叫的反應似乎也不錯。 輕輕地拾起武道的手,虔誠並謹慎地將指環好好地套進中指。 「總是順序錯誤的我們,要貫徹始終吧。」 飽含著一切的吻落到了戒指之上。 *中指為「訂婚」,左手無名指為「求婚/結婚」。先訂婚再求婚的意思,沒打算讓花垣武道有任何拒絕機會的獨佔慾聚合體佐野万次郎。(笑) |
2022/03/21 あさい